老宋曾是我的领导和“忘年交”,如果在两个词里选一个,我宁选“忘年交”。
他是阮社方向人,口音与杨汛桥有点差异,比如他叫我、我们为“嘎”、“砑碌”,叫他、他们为“齐”、叫你、你们:偌碌……这些口音他至死未改。
他是学徒出身,所以备受器重,公私合营后,上面派他来杨汛桥做了合作商店的经理。
老宋的皮肤很黑,背微驼,但特爱美,一个大背头,梳得油光水滑的连苍蝇都会滑落。他年轻、工资高、单身,因此多绯闻。
老宋是独子,父母早逝,有两个姐姐,他与大姐一家势同水火,他最讨厌大姐,因为她不断催他“讨老婆”,给他说的都是他看不上眼的农村姑娘还老是数落他:你年纪越来越大了、相貌息流还抽烟喝酒,再不成家要打“光棍”了,到后来给他找的都是结过婚的甚至带着孩子的女人,这让他厌恶至极。他与二姐水乳交融,他的房子让二姐一家住着,待二姐的孩子赛过亲生,二姐一叹苦,他便全力以赴。
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恨,二姐高看他:我的弟弟一表人才,是吃国家饭的干部,随乎随乎的姑娘怎么配得上?要娶,就要娶最好的!这话最配老宋的胃口,他陶醉于二姐的美言,毫无保留地将终身大事交给了二姐,请她给自己挑选斜来相当的女性为伴侣,虽然十年、二十年直到三十多年后仍没有找到合适的,老宋照样由衷地信赖二姐,他觉得“爹亲娘亲不如二姐亲”!他以二姐的好恶为择偶标准;同事、朋友给他介绍的女人,都要过二姐的目;几个徘徊头下来,所有人的热心都结了冰,老宋终于把自己耽误成了鳏夫。
五十多岁时,他患了严重的肺病,整日整夜的咳嗽又讳疾忌医,还烟酒照旧,他躺倒了,领导送他进了他老家旁边的医院并请他二姐加以照顾还承诺给她每天一块钱的报酬。
得知弟弟病危,二姐笑吟吟的带着儿子们来单位把老宋预备成家的家具、衣物、存款席卷一空连角子都不留一个,她的口才比“阿庆嫂”还好,她当街历数老宋从小到如今对她的剥削、她为他操的心、出的力还满口答应天天去医院照看弟弟,她说得很感人:“……馒头已经吃到豆沙边了”……但领导和工友们在医院只看到老宋的大姐在陪侍,医生说他二姐一家连脚印都没有到过。
领导曾多次请二姐来医院见见面,她的回答是:他是国家的人,应该由国家管……
二姐的翻脸,令老宋万念俱灰,他的心死了。哀莫大于心死!心死了,病还治得好吗?
鸟之将死,其鸣也哀。老宋猛省了,他放声痛哭:我真傻呀!我错了、我错了……
唉!晓得迟哉,好吃完哉……
他是在大姐家咽的气,死时口眼不闭。后事和所有的“七”,都是大姐给他做的。老宋临走前二姐却坚决不准他回家,过后却领走了弟弟的陪护费、丧葬费、抚恤金等。
我不知道大姐和二姐现在过得怎么样,老宋要是活着,该有九十多岁靠百岁了,老宋要是有个家,也该儿孙满堂了。(注:图文无关)
[ 此帖被黑夜里的黑眼睛在2023-03-25 09:21重新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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