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见闻
家人闲坐，灯火可亲，平常人的标配。春节回家，应该是很多游子一年中最大的幸福和奢望，对我这个临近退休的半老人来说更加如此。30几年前我离开村子时，当时的长辈们正当中年，血气方刚，充满激情而有活力，30几年后的今天，我每次回到老家，听到最多的就是谁谁谁又走了，哪怕仍然健在的，也没有几个人能体面地生活了，不是在轮椅上，就是在病床上，夕阳西下，残喘苟且，生命之钟随时都会停摆。不能说岁月是把杀猪刀，建国后很长一段时间，吃不饱、穿不暖确实是现代人难以想象的艰难，但春节似乎有点例外，那时候穷且快乐着，从腊月二十杀年猪开始，一直到正月十五闹元宵，天天有“节目”，事事有“讲究”，欢天喜地、其乐融融的年味，便牢牢地记在了心里。
扫雪去了。尽管家住常州的二舅姥爷（我夫人的弟弟）烧了一大桌菜，拿了好几种酒，也非常真诚地留宿，但考虑到“霜前暖雪后寒”的古训，我和夫人还是执意往回赶。很幸运，我们躲过了暴雪。如果第二天出发，堵在路上遭罪不说，什么时候到家也很难说，谢天谢地，又一次在正确的时间做了正确的事。临近春节，家人们上班的上班，出车的出车，我们夫妻反倒成了自由人，理所当然地承担起了洗衣做饭、打扫卫生的角色。虽然雪很厚，天气很冷，但我们忙并快乐着，除了上坟祭奠先人，带点特产送人，还抽空游玩了好多年不曾见到的雪景，自嗨地拍下了“美丽倩影”，引来了很多人“羡慕忌妒恨”。此外，因为观念老套，亦或经历过物质短缺怕了，在鹅毛大雪的当下，抢一样地买了一麻袋别人挑剩的蔬菜，害得老板踉踉跄跄地送到我车上时，鞋子湿透了，内衣汗湿了，苦笑着说：菜钱还不值劳务费呢。结果，雪也没有想像的那么大，菜也没有涨一点价，在一大家人的包怨中，吃了好几天不新鲜的菜。有一天，我在沙发上专心致志地弄手机，夫人和小姨子在厨房里洗着、炒着、烧着、说笑着，期间，大家都看到过我的连襟一声不响地闪现过，当我们都想起“他人呢”的时候，却怎么也找不到他。奇了怪了，外面下那么大的雪，又是住在五层，他能去干嘛呢。我满腹狐疑地准备下楼去探个究竟，谁知刚推开门，对面正要进门的年轻妇女背对着我说：找你们家老高（我的连襟姓高）吧。我说“是的”。她说：老高啊，不愧是我们这弄堂里出名的“活雷锋”，在楼下扫雪呢。不一会儿，满头白雪的“老高”回来了，我开玩笑说：老高，实在是高，中青年妇女的偶像啊。第二天，我们下楼时才发现，前后十几幢房子，自扫门前雪的没有几户，整个小道扫清爽，一点积雪也没有的，只有我们住的这一栋，在十几公分厚的茫茫雪野中，确实是一道亮丽的风景，当然给出行也带来了极大的方便和安全，我真正感受到了“老高”的高大与伟岸。
城管来了。“城管来了，城管来了，大家快跑啊”，对我们家来说，就是一句笑话，因为我们家都不是做生意的料，没人跟他们“躲躲藏藏”地打交道，当然，乱停车被他们贴罚单的事还是有的，但也不至于“城管来了”而“四处逃散”。没想到，我仅读了小学三年级的弟媳妇，却与城管“杠上”了，更没想到她也玩起了“抖音”短视频，总点击量居然接近10万了，“抖音”里的她“光鲜亮丽”与生活中的“土得掉渣”，光从面貌和妆容上看，真的是千差万别，判若八人，但愿不要有人想入非非、走火入魔。所谓的“故事”和“情节”，除了“对口型”的有看点、搞笑、古怪、幽默外，自创的内容，大多数属于“不要脸”型的，反正我从来不看。更加更加没想到的是，从前“磙子压不出屁”的一个人，现在竟“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在车上、在饭桌上，在任何场合下，尽管讲不出什么正理，也不按正常套路出牌，同时还经常带出“脏”话，自娱自乐动情处，眉飞色舞、瞪大眼睛、甚至咬牙切齿、撸起袖子，其他人根本插不上一句话，虽然大家很不认同，但内心还是有点佩服的，大庭广众之下，公然跟“城管”撒泼、“大喊大叫”，没有足够的“野性”和特殊的“个性”，是绝对做不到的，她“斗赢城管”的故事，可以说是教科书级的，必须为她点赞，最直接的成果，就是她的收入比上班翻了又翻，从她满脸皱子的笑容中，完全能够感受到。不管怎么说，不偷不抢、不骗不坑，开心不好、赚钱就好。
八十多了。从前，因为事业、父母、家庭、孩子，也因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曾经的恩人也没有走动。今年，提前请假几天回家，终于实现了多年的夙愿。高友富，如今80多了，当年我们镇党委书记，1米8左右，体重应该接近200斤，既有官样，也有凶像，“沭阳有个高友富，全县百姓都富裕”，这是他当县委书记时，坊间流传的顺口溜，可见他的为官和做人。我们家和他七拐八绕沾点表亲，我当兵的事，他是帮了大忙的，可以说，没有他就没有我的今天。转眼30多年过去了，他80好几、耳朵不好使、话也讲不清，用的是老年机，打了好几个电话，才终于找到他所住的小区。都说“浓缩的是精华”，可他浓缩的是岁月的沧桑和重病的摧残，曾经的1米8 、200斤，变成了现在的1米5、100斤多。况且又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怎么也不敢认他，还是他先叫的我“是朱彪吧，外面天气冷，快快到家里坐”。我说“大表叔，你不叫我，我真的不敢叫你”。上楼坐了有半个小时左右，我与他断断续续地聊天，让我特别感动。他说：你父母亲还好吗？我说：都走了，母亲心脏病53岁时就走了，我父亲交通事故也走了10多年了。他说：这么些年，他也没去看看过我的父母，真是有点过意不去。我说：大表叔，你年轻时拼命干工作的样子，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把心放在工作和老百姓身上，肯定要亏欠家人，但我们算不上，也没有资格做你的家人，尽给你添麻烦，你的大恩大德我们都记在心里呢。他像个孩子一样。坐下、站起，站起、坐下，一定要请我们去饭店里吃饭（他老伴也走了），我坚定地婉言谢绝了。
过年就是过关，一点也不假，年还没有真正过完，很多事已然发生。突然间，我的三叔得了“一个字”的病，但愿他能挺过这一关；突然间，在绍打工的9个同学、老乡、家人，现在只剩3人了；突然间，十分要好的保安，竟因为一点点的失误，被当场开除了，突然间……
新的一年，让我们在“热辣”中努力拼搏，在“滚烫”中坚守梦想。一切来得及，记得爱自己。如果没有特别幸运，那就请特别努力。只有拼尽全力，才能不留遗憾。记住贾玲的三句话，受益终身。
朱彪写于浙江绍兴
2024年2月24日（元宵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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