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阿搭还活着,是没有灵魂、行尸走肉般的活着,屈指算来,他在第七医院已经待了快五十年了。
阿搭姓沃,有一个很有文化、很有咬嚼头的名字:沃建楚。
他是家里的老小,上面有两个姐姐、两个哥哥,他的母亲四十岁上才生的他,因是意外所得,所以给他起了个小名:阿搭。
我九岁那年,他大约十四五岁的样子,随母亲方大妈典住我家,母子俩成天在我家“做窠”,方大妈待我的双胞胎妹妹如同亲生,待我父母如亲兄妹,那时候,先父正交“背运”,方大妈仗着自己是赤贫,总是为我家出头,她有一张人见人畏的利嘴,那些假势整人者都很怕她。
与母亲相反,阿搭却少言寡语,他的个子很瘦小,除了干活,就是吹箫、拉二胡,他很聪明,字写得很好看,绍剧唱得有板有眼,很得乡里的绍剧大拿雨声伯的赏识,雨声伯让他演《智取威虎山》里的“高波”。
阿搭的虎跳、空心筋斗无师自通,打得又高又飘还落地无声,他还能演小品,把一个个“烧香老太婆”演得出神入化,一出场就是“满堂彩。”
去萧山县元帅殿演出时,他一个虎跳打出几丈开外,掉进了观众中间,直到现在,这事仍让惋惜他的老人们津津乐道。
他从小就没了父亲,与母亲相依为命。不幸的是,刚够当兵年龄时,她的母亲去世了。
社会上有句话:宁死做官爹,莫死讨饭娘!他的终身悲剧,发端于母亲的死。
没爹没娘的小伙子,就是一根无人爱护的草,风一吹就折断了。
幸亏他有一副好身体,翌年他去参了军。部队最喜欢他这种无牵无挂的兵了,首长们待他如亲人,他也把部队当成自己的家了,照这样下去,他入党、提干……前景很明朗的。
有人想招他为“上门女婿,”他一听就乐意,顾不上假期批下来,就回家来了。
没想到姑娘不喜欢他。
首长恨铁不成钢,严厉地批评了他。劈个巴掌碰一头!他的精神失常了,被戴上了“花痴”的铁帽子,部队让他提前退了伍。
没妈的孩子像根草!乡政府主要是雨声伯的大儿子孙洁纯,对他伸过援手、教他开店、做漆匠师傅,想让他掌握一门谋生的本事,将来成个家。
但他老惹事尤爱追逐姑娘,有一次他莫名其妙的去了一趟萧山,把立在人民广场上的一尊雕像的脚,给砸了,害得乡党委书记平白无故的挨了上面一顿臭骂,于是乡里把他送进了精神病院。
精功集团的前身:绍兴县精编机械厂掏钱给他治病,直到社保全国铺开,他因当过兵而享受了优抚……只是他从此与世隔绝了。
现在基本上没有人记得他了。
唉!这么漫长而枯燥的日子,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他的活着,就是一场“空”罢了。
(图文无关)
内容来自iPhone手机客户端